当初好友在朋友圈盛赞这部剧 孤独,修为,仇恨,欲望,个人,天下。
美不分东西,云卷云舒;人不分善恶,生来死去。
叩问人生,当是道无可道;兼济天下,本就进退皆忧。
隐娘不显,铜镜自明;青鸾镜舞,求其友声。
噫吁嘻,人生何求?
人生难哉?
人生易哉?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人之孤独,犹如青鸾镜舞,但求其类;人之所求,犹如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然天地之苍茫,时间之无穷,个人之渺小,友声之萧瑟,徒使人伤悲。
夫路漫漫修远兮,独一人而求索——不使渐离击筑,本就生来死去——何来悲喜?
何来爱恨?
"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
"乱世之中,爱恨情仇,浮浮沉沉,不想也罢。
隐娘刺兄,不因仇不因恨;隐娘叛师,皆因爱皆因情。
仇恨无根,缘起缘灭;爱意无痕,随来随去。
呵,不如归去,本就是一场修为。
观此电影,当叩问人生尔——人何以存在?
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
吾之愚见:人生本就是道无可道——入世也罢,出世也罢——不过是生来死去,熵减熵增——夫所求夫所欲,不因你存在而增不因你毁灭而减。
一切顺其自然,莫慌莫忙,各司其职,自当心安理得。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 一时之悲欢,一时之成败,犹如人生长河中须臾之浪花——转瞬即逝;一时之苦痛,一时之仇恨,皆因为背负心中执念贪念痴念——不如早日放下。
侯导宽仁,以极乐观之视角体察极悲观之人生——隐娘多舛,刺兄叛师,救人杀人,杀人救人。
呵,机器也,岂为人?
然身处乱世,万物为刍狗——虽天地不仁,人岂能不义?
故树静风止,心静而幡不动尔。
"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
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
"古人云,死生亦大矣。
然生死有命,本该流觞曲水,列坐其次,放浪山水。
社稷虽重,百年之后,一切皆为陈迹;庙堂虽高,巅峰之上,高处不胜寒也。
个人与天下,一小一大,要懂舍取;天下与个人,一大一小,要知进退。
田季安,觊觎天下者;道姑,自以为匡扶天下者;隐娘,心中有天下而眼中无天下者。
田季安曰:吾庶出非嫡出,牺牲隐娘而得魏博——此乃私心;道姑曰:剑道无亲,自当斩断人伦——此乃伪心;瑶七捷若猿揉,隐迹红尘,不问天下,只问个人——此乃真心。
隐娘不显,铜镜自明也。
《聂隐娘》,不知道期待了多久的影片,终于看过之后的感觉却连意犹未尽都算不上,有些失望其实,所以下面纯属主观吐槽。
1.画面问题,看的时候就在奇怪为什么这么粗糙,不是颗粒不颗粒的问题,就是糙,白天戏景深基本被压平了,看不出层次,夜景戏因为侯导的自然美学追求对于人造光源的排斥,效果更是吓人,大段大段的内场夜戏看的人很难受,导致中间忽然跳到外景日戏的时候眼睛有不适感。
画面比例也很奇怪,看报道是为了把画面拍的更有味道而特意选择了1.33:1,结果导致影片绝大部分时间画面左右留白,而中间一段公主抚琴又是正常的1.85:1,不知道为什么,好想问问。
李屏宾是我最爱的摄影师,至少是华人里面最爱的,但这次的画面真的不对,包括运镜,至少不是他的一贯水平。
2.侯导影片文本上的故事逻辑性强弱已经不用追求了,我这次只是单纯的觉得台词写的很多地方无法接受,“杀汝表兄”,“有人谓”,还有“这是俺阿爹留给俺的”,真的没有人觉得不舒服吗?
我无法明确的表达我听到有些台词时的奇怪感受,如果你在坐火车的时候,也对“请不要在列车的任何部位吸烟”这句话感到说不出的别扭,或许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3.表演方面,这次演员说台词除了倪大红之外没有一个是舒服的,尤其是开篇不久聂隐娘回家,她母亲在室内的那一大段独白,真的是,无比难受,无比难受。
这次,风景很好看,美术服装道具也很棒,也只能看这些了,因为演员几乎不能看,除了倪大红。
4.所有的远景和全景包括过场空镜都很好,但一到中近景就别扭,侯导的那种节奏感在全景以下的景别里面全部被无限放大,导致几场室内中景戏节奏拖沓,看的人很疲惫,尤其是上面说的那段独白,和田季安与瑚姬在屋内初见隐娘这两段戏。
5.又整理了一下侯导之前的作品,发现最爱的还是《南国再见南国》,其次是《咖啡时光》,尤其是前者,应该是侯导的巅峰作了,每一处几乎都是完美的,再无超越,而作为参照,主演相同的《最好的时光》里面,最喜欢的也还是第一部分,讲述他那个年代故事的《恋爱梦》,后面两段清末和现代戏差好多,拿捏不对那个度。
最后推荐这个九苍的这篇影评吧,观感部分几乎就是我全部想说的了,无法理喻五星党的立场,将普通观众说看不懂和难看的片刷五星对你们来说真的就那么值得骄傲吗http://movie.douban.com/review/7579718/
有句港句,我已经很久没烦某一小撮高冷影评人了,没想到这部片子又把我的仇恨炸出来了。
是啊,你爱侯孝贤,你们全家都爱侯孝贤,既然这么爱侯孝贤,那就帮帮忙替你们心爱的导演积攒一点RP好伐。
这片子上映没两天,满世界飞舞的高冷逼们简直要把我的屏幕冻裂,其优越感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大肆批判所有看不进去中途退场的观众,感叹中国电影市场之庸俗2、大肆批判所有给电影打低分的观众,感叹中国电影市场之糜烂3、呵呵呵你们全都没看懂这部电影以下请看我写的一百二十万字解析,感叹中国电影市场之反智我谢谢你们啊。
作为一个还没有走进电影院的观众,一开始看到这些,我就是拒绝的。
特别是某网站还出了个聂隐娘观影攻略大肆洗刷朋友圈,上来就先预设大家看不懂,不过就算你们看不懂也是可以跪在我们这些聪慧的天才脚边看电影的,所以接下来请先看这个——然后就开始拉拉杂杂的要求大家沐浴焚香洗手拜读原版唐传奇,顺便要看遍侯孝贤之前的大作,各种拆解镜头隐喻,后来居然还且歌且舞,画起人物关系图来了。
我的娘喂,殊不知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人物关系图,你一个拍电影的,有画面,有演员,有声音,有台词,有旁白,有字幕,人物关系居然要靠人物关系图才能让观众看明白,丢不丢人?
还有那些跑去格瓦拉和猫眼电影截图打低分的观众评论示众,大谈“侯导七十岁的人了,一世英名,获奖无数,居然要被你们这些庸俗的观众嫌弃”,如丧考批(妣,一个错别字,感谢指正),一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样子,当时我差点没忍住连电影都没看就打一星。
你们这样,不是把侯孝贤直接拖到陈凯歌的档次上去了么。
什么时候评价一部电影还要先看看导演是不是年纪大了?
拿没拿过奖?
没拿过奖且年纪小的导演就可以随便踩了嘛?
猪队友太多,连朱天文都看不下去了,赶紧出来剖白救场:这部电影没有大家说的那么难懂,他讲的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少女杀不了心爱的人,最后只能离开的故事。
我去电影院看了,看完了,确实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而且并不需要人物关系图)首先大家放心,看懂么是绝对看得懂的,虽然对白是半文不白的文言文,而且是没有什么必要的文言文,但是因为台词量并不大,没什么理解障碍。
(说到这里我又要补一刀,某些影评人对这些文言台词简直捧上天,什么这才是忠诚的还原历史啦巴拉巴拉,你倒是给我说说,历史上的唐朝人有操着一口台湾普通话聊天的么?
)画面漂亮,气韵悠长,风景绝美,但不符合绝大多数人的观影习惯。
看电影的时候不要当自己在看电影,当自己在798看一场古典水墨画展,旁边还配着环绕立体声先锋环境音乐,这个时候就没有违和感了。
当然也有朋友举手说我没去过798也没看过画展,这鸡巴怎么搞。
那好,国家地理杂志总看过吧,再不济央视纪录片频道的什么走进非洲看过吧。
摄制组跑去与现代文明迥异的非洲大草原,跟拍一个罕见的女猎人猎杀非洲狮。
猎狮子听上去精彩,真拍起来也不过两三分钟的事,其余时间,要拍她如何慢悠悠的赶路,如何慢悠悠的埋伏,部落里的奇怪风俗,亲友间的你来我往,吃饭,唱歌,聚会,逗孩子,当然,都去非洲了,这么壮丽的自然风光怎么舍得不拍,于是,日出,日落,起雾,大山,巨大的月亮,起伏的原野,无数空镜就这么拍进来了。
如果看走进非洲你不烦,那你看聂隐娘也不会烦,毕竟聂隐娘就是一部国家地理杂志之走进晚唐而已。
至于故事么,有意思,但是没讲好。
导演创作故事时身后没有观众,但不代表可以摈弃观众。
你拍的时候手里有人物小传,有故事大纲,有剧本,有编剧阐述,还有你自己长达数年的理解和消化。
观众什么都没有,观众两手空空,只有悬浮于黑暗中的两个小时,你给他们看什么他们就去了解什么,你不给看或者没能给看的,观众表示没看懂,不能先埋怨观众蠢,应该想想是不是自己的表达出了问题。
双重身份的周韵,身手敏捷的妻夫木聪,长着老外脸的大胡子周韵师傅,全都是没头没尾,莫名其妙来了,莫名其妙走了,莫名其妙死了,古代两个高手相遇,最不济出于礼貌也要报一下山门换一下名帖吧,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名字,没有动机,没有理由,导演的镜头只拍他高兴的,其余管你们去死。
当然,这部电影说起来并不是一部商业片,艺术电影本来就是自己撸来高兴的而不是大众的,但是这部电影偏偏又搭了个无比商业的盘子,影坛巨星,金牌幕后,辗转奈良京都湖北取景,花出去的银子哗哗的,不挤到院线里来抢钱投资方也不能答应,这种错位才是最让人尴尬的。
好好的海胆生蚝,只能裹层面粉扔油锅里当炸鸡卖,食客觉得不好吃扔了筷子,就要骂人家没品位,还要委屈的说你知道这个多营养嘛?
卖你还算便宜你了呢。
可是大哥,我吃炸鸡就是为了图个高兴啊,嘴巴里一香,屁股里一臭,完了。
我跟你谈口味,你跟我谈营养,这不是在逗我孝么。
要我说,《聂隐娘》票房不好不丢人,观众中途退场也不丢人,一伙人急赤白脸开嘲讽看不起观众才是最丢人的。
毕竟,再怎么高雅高贵高冷,最后唯一要掏腰包买单的,也正是这伙庸俗的观众啊。
文/故城美国电影学者詹姆斯·乌登曾说,侯孝贤的作品属于“近三十年来最难取悦这个世界的电影”。
我们预设了一种后现代妥协,那就是以取悦更多受众的名义,艺术电影媚俗的投靠大众流行。
而侯孝贤的电影,似乎天生抗拒这类妥协,始终用自己的方式探索电影的边界,探索一种与西方话语对抗的,属于东方的电影语言,从《童年往事》到《海上花》,从《悲情城市》到《戏梦人生》,再到如今改编唐传奇的《刺客聂隐娘》,均是如此。
携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的荣誉,《刺客聂隐娘》成为三十多年来首次在大陆院线上映的侯孝贤电影。
但上映伊始便遭遇水土不服,大批观众中途退场,部分坚守影院亦称“百思不得其解”,侯孝贤高度风格化的电影散文,让大部分习惯于“观看”/“被灌输”故事的大陆观众难以理解。
同样的尴尬也发生在《悲情城市》,后者于1989年收获威尼斯金狮,却难以被普通的台湾观众接受。
台湾电影学者李陀曾论证为何理解《悲情城市》是困难的,它的“非逻辑剪辑”(non-logical editing)背离了处于支配地位的好莱坞/西方叙事规范,挑战了后者的西方戏剧传统与写实主义,突破了电影观众的观看/认知习惯。
回过头来审视《刺客聂隐娘》,观众会发现它的故事情节比看上去要简单得多:冷面杀手,奉命刺杀旧爱,动恻隐之情,自此相望于江湖。
而造成观众理解障碍的是侯孝贤在叙事中做的减法。
他把可能造成直接叙事的内容,变成一种密集、无序的织物,于是重要的内容往往是缺省的,它们消失于大量“诱人”而无关紧要的事物,或断裂的省略中。
这考验了观众的好奇心和感悟力,他们需要从侯孝贤若隐若现的精致影像中寻找线索,连接电影里所呈现的那些看似无关紧要、毫无瓜葛的事物(玉玦、面具、磨镜),自行发现某种隐秘而暧昧的关联和规律。
这像极了中国传统绘画的长卷画,既有松散的故事情节又有繁密的物件细节,既有文人画的意蕴又有宫廷画的工笔。
最关键的是,长卷画与侯孝贤电影的观看方式,都有着中国古典文化的历史态度与艺术直觉。
中国古人阅读长卷画,不像今天将整幅画悬于长廊,画面一览无余,细节之处只能略观其概,他们双手持卷,左手慢慢展开,右手慢慢卷拢,一幕幕画面逐个观看,所谓“移动观看”或“移步换景”的概念均由此而生。
这种观看方式暗含一种东方式的思维方式,对局部有意无意的组合、连接,推演出全局(通过冥思、禅坐等),即“先见树叶后有森林”;这与西方的“先有森林后见树叶”全然相反,后者先有命题,再寻佐证,用逻辑(因果律、可证伪性)连接全局和局部。
东方思维保留了全局的多样性,所谓“盲人摸象”,每个人都可通过各自之“觉”,“悟”出“大象”的多种可能,而西方思维则保证了全局的唯一性,粗鲁的用“少数服从多数”和“大概率的排他性”否定了其他多种可能。
侯孝贤和《刺客聂隐娘》,显然在复制/探索长卷画里的古意,用数十个移动的中景场景,制造出晚唐中国一隅的世态人情,没有特写,也没有让一切清楚明白的解析性剪辑,它像长卷画里的多个“视觉散点”,透视他能想象的古典中国。
观众的观看快感,不再是“被动接受”导演价值观的视觉刺激,而被一种“主动发现和创造”客观事物隐秘之处的情趣所替代,那些斑驳的云朵、漂浮的迷雾、山坡的脊线和散落的屋顶棱角(空镜头),正巧为观众梳理故事脉络、延展主观意向提供想象的空间和边际。
侯孝贤重构出一种东方式的蒙太奇,那便是法国电影学者傅东眼里的“质疑格里菲斯和爱森斯坦体系的电影样式”,有重塑东方艺术观的野心。
从形式上讲,《刺客聂隐娘》或许是《海上花》之后侯孝贤最与众不同的电影,在我看来,也毫无疑问是华语影坛的杰作。
问题是在所有这些光彩夺目的形式下,《刺客聂隐娘》到底在讲什么,隐藏了这样深刻的意义,在内容上《刺客聂隐娘》也是部杰作吗?
它的形神是否统一?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谈谈“文人情怀”这个概念。
文人情怀产生于何时至今仍有争议,但大都赞同产生于儒家尚未成为国家意识形态的年代(北宋前,而《刺客聂隐娘》所处的时代,恰恰处于晚唐这个关键时间节点),通常是指受过教育的、官僚阶层的精英中,存在一种时尚——“自发和悠闲淡泊的理想主义”,承载了无为而治的道家思想根基。
魏晋时期产生的文人画便是体现文人情怀的标志之一,其擅长的水墨山水画,常常描绘出世的隐士,一派道家乐土的景象。
但这类人群毕竟是少数,他们的力量在当时微不足道,往往与主流世界有一层难以逾越的鸿沟。
侯孝贤看重“聂隐娘”,正是看重她骨子里的“文人情怀”。
聂隐娘所处的年代正值晚唐,其隐士身份注定了她是少数,与主流世界格格不入,她看似微不足道,像是一颗易被摆布的棋子(嘉信道姑抚养她长大,授之以渔),但同时又有恻隐之心和正义感;她身怀绝技,本可通过刺杀旧爱田季安获得正统的认可(入世),却因心中之“仁”选择“不杀”,从此卸甲归田归隐江湖(出世)。
这样一个矛盾的聂隐娘像极了现实中的侯孝贤,“文人情怀”正是侯孝贤一生追逐的气质和座标。
《童年往事》、《恋恋风尘》、《风柜来的人》、《悲情城市》、《戏梦人生》、《南国再见,南国》、《海上花》、《最好的时光》,几乎侯孝贤的所有作品都与“文人情怀”有关。
到《刺客聂隐娘》,侯孝贤将南朝范泰《鸾鸟诗序》中的典故用于其中,同是一个“文人情怀”的隐喻,空有一身抱负,却在世间难寻同类,偶见镜中的“自己”,终不是同类。
(试想多少人将侯孝贤与小津安二郎、沟口健二、杨德昌、贾樟柯等电影大师相比,侯孝贤本人对此亦默然不语,私以为侯的电影语言与所有其他电影导演均不同。
)在我看来,“青鸾舞镜”,是全片的文眼,道出了侯孝贤一脉相承的“文人情怀”。
影片有两个类比,嘉诚公主之于嘉信公主,聂隐娘之于田元氏。
嘉诚公主自比鸾鸟,其孪生妹妹道姑嘉信是她的镜像,而嘉信看似与嘉诚同“形”,然其行事方式处处相反,嘉诚以“仁”维系魏博与朝廷的均衡,而妹妹嘉信那里则以“暗杀”异己维持朝廷独大;聂隐娘步嘉诚后尘,也是那只鸾鸟,而她的镜像则是田元氏,聂隐娘本与田季安青梅竹马,后因时事与田元氏结合,田元氏之位原本应是聂隐娘的,因此聂隐娘与田元氏亦同“形”(同“位”)。
影片中,侯孝贤特意将精精儿安排为田元氏的化身,两者合二为一,聂隐娘以“不杀”(“仁”)维持魏博的一时和平,而田元氏/精精儿却以“暗杀”(夺王权、杀瑚姬)谋己事。
聂隐娘与精精儿的决战,实是隐娘看清自己镜像真面目的关键,面具掉落之时,隐娘也终见“自己”,遂选择归隐,送磨镜少年归去。
同是鸾鸟,同时悲鸣。
这又与侯孝贤与他所创作的《刺客聂隐娘》形成了一种互文:侯孝贤是这个时代的异类,他创造了一种与这个时代对抗的电影形式;聂隐娘是那个时代的异类,她的归隐,是她与那个时代的对抗。
每个时代,都有人重复“鸾鸟终究无同类”的叹息。
忽见朴树为《刺客聂隐娘》作的歌词。
“与故人重来,天真做少年”。
一时悲喜莫名。
《海南日报》
以前写侯导的电影,最喜欢写长镜头和美学观。
这次连导演自己都说,要拍一次武侠商业片,所以不想再写。
看拍摄手记和访谈,侯导反复提到演员的能量、可能性和刺客的成本。
所以就先谈一下我所看到的能量。
从最直观的视觉体验来看,《刺客聂隐娘》与以往武侠最不同的地方在于打戏没有任何辅助,交手往往在一息之间,然后停顿,各自走开。
没有招式没有剪接没有配乐没有台词。
剧本中写到隐娘在浮云蔽日之时,飞鸟一般掠下。
而因为不吊威亚也没有特效,观众所见,往往只是隐娘直直跳下,身手略敏捷于常人,然而再没有值得惊叹之处,甚至毫无美感。
这是侯导式的能量。
比之浮光掠影,他追求的是真实,是刺客这一身份所能达到的能量极限。
超过这个极限,刺客就不再为刺客,而是志怪传奇。
钝感也是我对影片最初的感受。
他对景物的捕捉是“等云到”式,有景色,就固定机位的长时间拍摄,不过分渲染,放任它自行表现。
自然的力量俊逸有飒气,唐诗般句句灵美,并置在一起,气韵就拢来。
这是他钟爱的真实,也是最钝重的镜头表达。
还有完美还原的唐朝布景,除了田季安与胡姬对谈一场烛影轻曳纱幔起落,其它皆有种厚重敦实的古旧感。
亲生朋友看后说觉得很恍惚,“好像看了一部唐朝的电影。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想大概就是因为他铸了冰山只揭示一角所隐藏的巨大的能量。
侯导追求的真实是,他说天文小姐写的“云朵经过投下阴影,隐娘已就着阴影潜入室内”他拍不出,留在剧本中吧,就真的不拍。
哪怕这点简单的问题,用特效轻易就能解答。
所以隐娘栖身梁上,只用一个正面的中景交代,没有任何镜头运转,似在拍状态,更是在拍隐娘的能量气场。
武功高强的夏靖,感受到了隐娘的能量,从屋内掠出,只看到吊在屋檐的什么什么(不懂那个像避雷针一样的东西名词是什么)微微晃动,再无多余的特写镜头交代隐娘藏身之处。
这个”缺失“的镜头,更能体现出隐娘的武功之高,所谓通片表达的“藏”,此处也是体现之一。
毕竟“藏”的目的不在于藏,而在于“现”。
能量的比拼最精彩之处有二:第一,隐娘与精精儿的较量。
精精儿是唯一武功可与隐娘匹敌的高手,在观众理解中,此处必然是全片的高潮。
然而剧本中写两人交手,只是精精儿感受到了隐娘的能量气场,转身离开。
在最终的对决中,两人也只是短暂过招,随即分开,镜头给精精儿被劈裂的面具特写,给微跛离开的隐娘背影全景。
这是侯导所理解的高手过招。
有点像《一代宗师》里的掰饼,但更为钝。
第二,隐娘破除空空儿的纸人。
空空儿用纸人迫害胡姬,众乐女奔逃,此时隐娘现身,轻松破除人形影,只剩下纸人飘落。
道姑公主交代过纸人“这种阴术,但凡识破了就不值一文,我们修行,志在大道,这般术士的把戏,根本不在修行法门内。
”因此也是隐娘能量的体现。
而这种能量的“收”,更让人动容。
剧本写隐娘藏身树上被蹴鞠的小儿发现呼唤她下来。
隐娘飘身落下,“温顺如小羊”。
这是最让人疼惜的隐娘,踽踽独行,顽固童真。
所感受到的能量,除了主角,还在一些配角身上。
与田季安议事的军将们,还有聂家的苍头,几乎是用了一种戏曲式的老生和丑角表现方式。
举手投足间架势十足,念白铿锵有力,发音也与其它角色不同。
这样的脸谱化设定更容易将配角体现得生动。
还有胡姬,台湾演员的表演较为柔美,胡姬少了野性和妖媚,但是听罢田季安的讲述,胡姬一句倔强的“替窈七不平”,能量马上被招回。
而让我比较失望的,是张震的表演。
虽然深爱着张震先生,但此番他的表演,依然缺少了能量。
田季安是胡人,因此张震有赤足、摔东西、蹴鞠、掷剑、角力等动作设定(包括剧本中的流鼻血、沐浴后沾衣而行等),这些张震的表演皆略有生硬,唯眼神时不时透露的凶悍到位。
最失望的,是他对三个女人情感的处理。
与隐娘青梅竹马,撕毁婚约,这份感情中有知己之情也有不忍,因此面对隐娘还珏断情,所表现的感情应该更复杂得多。
与田氏的政治婚姻,对她暗下毒手的从忍耐到忍无可忍,继而破坏屏风,张力总是差火候。
最后是胡姬,胡姬作为他最钟爱的女人,也是导致他与隐娘决裂(误会)的直接原因,既有舞会的忘情,也有纱帐间的缠绵,更有看到胡姬遇害时的急迫,这些处理,都稍显温吞。
因没有解决掉这些感情的差异,也让隐娘对田季安的不杀流于开篇见大僚小儿可爱不忍杀之之情,那么隐娘这个杀手,就再失败不过。
刺客题材的小说或电影作品,一个固定的主题是讲述“刺客之不能再为刺客”。
大多是设定为武功高强的刺客动了真情,因此不再杀人。
聂隐娘的故事主线也在讲这件事情。
所以,就引出了我最不能理解,也最惋惜的一处删减。
在我看来,隐娘故事最重要的转折点,在于一哭一笑。
哭是指隐娘回家,听母亲讲起嘉诚娘娘逝世前最惦念不下的是自己,隐娘用裹玉珏的绢巾(好像是)掩面哭泣,这是隐娘情绪最激烈的一次表达,用于表现公主娘娘在她心中的地位。
关于笑,则被侯导无情的减掉了。
这个笑来自倭国的磨镜少年。
剧本中写磨镜少年与隐娘语言不通,于是总用微笑来表达。
正是这阳光般的笑容打动隐娘,在听磨镜少年讲述与发妻的故事时,璀然露出笑容,似能全部懂得少年的心事。
也是因为有这笑容,隐娘与师父道姑娘娘交手后回到洞穴后面桃花源般的田园山庄,护送磨镜少年与采药老者回新罗。
隐娘的故事到此为止。
这笑容是隐娘的归宿,也是妻夫木聪的能量。
我瞪大了眼睛看完字幕确认没有彩蛋(侯导当然也不会弄这种东西)之后,才敢相信这段戏真的被删掉了,唏嘘不已。
删掉这段戏之后,采药老者的最后一句台词”姑娘真讲信用,说了会来就真的回来“(类似,忘记了原句)变得非常突兀,就像在交代情节一般。
妻夫木聪的能量气场也被破坏掉,我们看到的只是小短腿(侯导对妻夫木聪的昵称)用短棒舍命攻击,还有对着隐娘背影的略有心事。
想到我聪等了三年就等来这么点戏份,心疼死了。
希望有机会能听到侯导的解答。
最后要认真表扬一下自己。
侯导说,已经没有人像他这样拍电影了。
想说,也很少有影迷这样认真的看原著看剧本看拍摄手记看所有边边角角的访谈新闻并且在真的见到他的时候远远傻笑了两个小时。
希望每年都能有至少一部值得这样花精力做功课的电影。
怀著满怀期待与诚意带著全家去看侯导的戏!
怎麼说呢,家人反应两极!
极好与极差。
第一种极差:《好山好水好无聊》故事到一半,周围很多孩子就开始玩手机了!
我家的孩子也表示无聊,这戏的背景他不知道,对话不多而且他不全理解。
在这急速网络资讯中成长的很多青少年,看多了各种浮夸的表演、搧情的对话、无厘头的搞笑.....一时要他静下心,去体悟戏中温润绵厚极简极雅的情蕴不容易!
需更多事前的准备和事后的讨论,才会明白。
第二种极好:《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人心因深情而无疆》隐娘是个刺客,她师父给她的信念是杀一人以救万人。
所以片中,她面对第一次的刺杀对象,置毒弑父、荼毒百姓,贼寇猛于虎的恶人,她俐落果断,像杀只飞鸟般简单地完全任务。
第二幕就不同了,她看见要刺杀的对象对孩子流露出全然关怀呵护的父爱,她站在隐密的梁上观察终日,竟无法下杀手。
她心中重情更胜於《这个杀手不太冷》的主演。
刺客总是要杀人的,但聂隐娘女侠身份的确立,反而是通过“不杀”来完成的。
在朝廷与魏博的政治角力中,唐朝嘉诚公主下嫁魏博,在魏博她是孤独的青鸾,后郁郁而终。
嘉诚公主的形象像是隐娘的精神导师,聂隐娘幼时被拐、聂隐娘与田季安的幼时情愫、聂隐娘放弃刺杀田季安等关键节点,都因嘉诚公主而变得合情合理!
其孪生妹妹嘉信公主在刺杀魏博藩主后出家为道姑拐走了聂隐娘,13年后将她教导成武术高强的刺客。
而新的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是隐娘青梅竹马的挚爱,也是她下一个刺杀的目标。
她隐身在魏博宫廷中数日,目光始终观察著田季安的一切,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宠妃、他的家臣、魏博的权力角斗....编剧朱天文说,其实故事并不难懂,就是一个刺客受命去杀自己心上人却下不了手的故事。
故事的另一分枝,是她保护父亲与被贬抑的舅舅付任的路徒遭遇追杀的情节,其实我很喜欢这一段,长镜头下天地山水如诗如画,山野小村里的人们璞实自然,和谐无争!
仿佛是生活在桃花源中,岁月悠长静好。
而铜镜少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其侠义精神、和刺客打斗身手机敏见其聪慧、对村童对谈亲切和蔼见其善良、对隐娘关切尊重见其深爱,没有太多对话、没有浮夸剧情,但是真情重义却自然深刻。
还有很多细节,值得一看再看,犹如伟大可传世的艺术品!
要用心细细品味。
今年戛纳,不仅有侯导的《聂隐娘》参赛,还有4K修复版的《侠女》展映。
当年《侠女》分上下两集上映票房糟糕,后来在戛纳得到技术大奖后又精剪成一集再映才卖钱,从而开启了一段武侠电影怎么拍都能赚钱的黄金时代。
(值得《太平轮》参考)去年我有幸在侯导公司看了《聂隐娘》终剪版,七年心血初成,大爱,就在这里简写一篇,算是摇旗。
唐传奇都讲求奇诡简短,不像后来明清志怪,写着写着一个个成了忠贞于爱情的狐狸精。
电影有俩小时,自然延展了一些书中没有的人物关系,走的是幽古隐秘之风,镜头远远地注视事件发生,不带主观色彩,仿佛是说书人在讲述远在唐朝的传说。
简言之《聂隐娘》肯定是不一样的电影,我们水瓶座就喜欢不一样的东西,千篇一律的爱恨情仇、飞天遁地看腻了,来个一招一式、点到为止就很爽,属于另一种美。
后来翻《侯孝贤电影讲座》,发现一切不同早已有迹可循:他说,你们说拍武侠,那我也来拍,我就来重新界定武侠。
正好今天又在电影资料馆看了《侠女》,听石隽大侠回忆当年的故事,和当时看《聂隐娘》的感觉十分相似——两部片子有太多可比性了,武侠电影在经历了张彻的盘肠大战、徐克的科学神功、李安的禅道剑影之后,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文武双全。
都是台湾电影扛鼎的导演,《侠女》取自明志怪(《聊斋》里的《白狐》),但胡金铨是无神论者,他把狐妖去掉了;《聂隐娘》取自唐传奇(唐人裴刑的《传奇》),里面有纸人作法,本应是魔幻题材,魔幻却是从写实开始的,“是真实世界里的荒谬性而找到了这样的一个眼光和角度”(侯孝贤语)。
女主角台词都不多,舒淇开玩笑说自己一共只有16句,我没数,可能夸张了,但确实很少。
徐枫稍微多一些而已,但镜头似乎更偏爱她的眼神和身段。
男人的江湖,女人本就该少言。
构图都喜欢用长镜头、大远景,主人公们行走在大好山河之中。
胡金铨喜欢拍行走是出了名的,侯孝贤一脉相承,镜头不动,人物靠走位来调度。
文人气息浓厚。
《侠女》里的配乐超棒,古琴、鼓点都是胡金铨的拿手好戏。
《聂隐娘》更不用说,音乐之外还有一段《青鸾舞镜》的独舞。
“青鸾舞镜”讲鸾鸟三年不鸣,见镜中自己以为同类,长鸣而死的孤独,是聂隐娘,又何尝不是在寺中学艺的侠女。
《侠女》拍了3年零6天,《聂隐娘》拍了7年。
慢工出细活,精益求精。
我觉得电影好看,是好在可看的东西很多,胡金铨拍明朝,细到画笔都要分素描和上色等几种。
侯孝贤拍的唐朝是金光灿烂,室内金碧辉煌,银杏谷,连山石都是金色的。
李屏宾镜头下的每一帧画面都散发着古典中国之美,如国画。
我看有人在豆瓣的电影剧照下留言说里面人物像小学教科书上的李白,确实是这个路子。
李白是唐朝人,聂隐娘也是唐朝人。
侯导为拍唐朝,读了几个月《资治通鉴》。
更牛的是他亲手写下所有文言对白,他说从小在乡下长大,读了很多古书,不觉得这是文言文。
但细心又发现,居庙堂之高才用文言,处江湖之远是带口音的白话,分得清清楚楚。
胡金铨更不用说,明史专家。
电影好看,重在细节。
特别要赞一下《聂隐娘》结尾处在神农架拍摄那场戏,摄影机在山这边,道姑站在对面悬崖之上,雾起,隐娘徐徐走来,请辞,离去,至此雾已笼罩全峰,真正的”一气呵成“,感觉是天时地利俱到,上天要成全经典。
不说多,还是敬请期待吧。
————————————————————————————————今天,隔了半年再看,和去年底看的没啥变化,只是本来说要不拍的一段青鸾之舞,看来是放弃了。
当然大银幕所呈现的细节是电脑屏幕所不能比的。
特意挑了国贸百丽宫,满场,也无人中途退出,看这片观影环境太重要了。
早上维明导演说《聂隐娘》像博物馆,我觉得是看到现在最好的比喻。
反正博物馆就在那儿,爱看的就去看,各看各的,不爱看就走,睡在里面只要你不怕丢脸别人也无所谓。
至于说好坏,反正我挺爱看的。
要挑刺也有,但挑来挑去这些人挡得住侯导拿奖吗?
票房已经比我预计的好多了,投资侯导的老板们应该都没指望挣钱吧。
星级:★★★★很多人说看不懂这部电影,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跟风这么讲,还是唐朝的历史懂太少,姑且就当你是不懂历史吧。
其实懂不懂历史,也没什么大碍,这个故事已经简单到如此地步了,用“看不懂的人”的话是,都淡的没有故事了,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呢。
可能是有种“这片子可能太高深,信息量太多,自己get不到足够多的信息”,就怀疑自己没看懂吧。
这个故事剧不剧透真无所谓,剧情本身更无所谓,科普故事,还不如在唐朝的藩镇啊政变啊这些历史上做做功课,你也会更容易看懂田季安的忧虑,朝廷、藩镇和周边部落的各种厉害关系。
其实这个故事貌似淡,很极简,它的戏剧张力依旧很足,故事再怎么隐藏和含蓄,依旧有着很“主流”的戏剧元素,比如政治联姻、正室想打掉侧室的孩子玩宫斗、权位继承、青梅竹马的爱情,还有刺杀啊巫术纸人之类的。
故事保证了足够的亲和力和戏剧张力,剧本只是藏了太多,将人物置于大全景里,人物的行为动机和内心想法也不直接动嘴讲出来,连故事的前后逻辑都可以藏起来。
一场戏,接上另一场戏,就好比最后隐娘违背了师命,下山之后突然跟师傅过招,然后占据上风离开,这根本用不着解释,其实你真的看懂了。
而且这个剧本的戏剧张力还来自的它的事件倒计时,用戏剧时间来构建,隐娘要在规定的时间刺杀田季安,隐娘要在路途中保护父亲,刺杀啊活埋啊这些被预告的危机肯定会到来,这些本质上和好莱坞大片里滴滴答答倒计时的定时炸弹没什么区别,都有一个时间的压迫感在那里,也保证着故事本身的张力和节奏感。
是被惯坏了的内地观众不习惯《刺客聂隐娘》这类艺术电影的导演风格,因为他们很少有机会能在大银幕上看到这种电影,甚至连胶片在光线不足情况下产生的颗粒感都误以为是画质太渣,其实这就是很多人痴迷的那种胶片的质感。
这年头我们都被好莱坞的商业大片惯坏了,还动不动就是3D啊数字拍摄啊,侯孝贤的这部电影刚好给内地的观众上一课,这就是胶片感,电影真的可以这么拍,你不习惯的这叫做导演作者化的美学风格,不管你怎么看,它都是一部好电影,就像你看到有些正经的严肃影评人在说它的不足之处,他们的评分也还是不会低于及格的三颗星。
《刺客聂隐娘》让很多人不适应,还是因为它呈现了一个和以往影视剧中完全不一样的唐朝,这点上就像侯孝贤的《海上花》,因为它们都是年代戏,而且都在视听风格上打破了观众以往的固有印象和思维定式。
但这两部又很不一样,即使主创还都是同一个核心创作团队。
我总觉得每一部电影都该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个性和特点,就像每个人都有一张自己的脸孔和个性一样。
如何呈现一个故事,也应该根据故事而定。
《海上花》中李屏宾的摄影是绝对的经典,大量的长镜头、固定镜头和推轨镜头,镜头的纵深和复杂的人物调度更是让人惊艳,而《刺客聂隐娘》里则摒弃了固定镜头和推轨镜头,这是由于片场现场内景搭建的纵深不足,因为是唐朝,碍于考据的生活细节,还不足以提供人物足够的生活细节供他们活动,所以就干脆让人物不动了,不切割空间和时间一致性的拍法也因此不能用了。
服装啊道具啊历史啊都可以考据,但唐朝人的生活细节就是一个很难的事情,除非你有一台时光机,可以穿越回去游览一番,估计只有这样,侯孝贤这样的导演才敢用《海上花》的拍法。
于是现在的片子更多的是不动,流动的是镜头的纱帘、灯火、烟、风、树、流云和鸟鸦,动的还有人的念想和人心。
大量的固定镜头大远景,人物行走于天地之间,画面就像一幅山水画,除了隐,还有藏,那份孤寂也正贴合了人物的内心,甚至让人觉得隐娘这个人物有某种心理疾病,比如自闭症之类的。
它就像一个世界,只露出冰山一角,只要确保这一角的信息足够讲清一个故事就够了。
除了片中的唐朝让人不适,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武侠片,毕竟武侠电影是我们天朝独有的一种类型片,大家也习惯了各家各派各种招数套路的打斗,就连老外都习惯了轻功就是忽略地心引力不计。
突然来了一个类似于日本武士决斗一般的武林高手过招,匆匆几招,观众还没看清,就只听到一声逼真的声效,然后一招定输赢分胜负,但就是这样,这就是侯孝贤心目中的武侠。
聂隐娘和精精儿打斗的那场戏里,感觉就像是动物世界,隐娘在观察猎物的一举一动,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迅猛出击,然后高手之间的胜负和武功造诣,高手心目中也自然都有个底,过招之后输赢自在各自心里,既然胜负已分,再战也没有必要。
不过也许你只看到了精精儿输了,然后潇洒的走了,但也正是这场戏让隐娘知道了田季安妻子的能力,也为隐娘不杀田季安再添一份筹码。
我觉得《刺客聂隐娘》刚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给广大的普通观众普及一下,就算你的道行不够,这种片子也是好电影,华语电影圈里就需要这种电影。
好电影应该是承载着创作者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有自己明确的艺术诉求,他们甚至可以很固执,而不是处处算计着如何讨好观众,不应该什么电影都是好莱坞式的叙事模式,有些有才华的导演,他们的片子和套路是别人无法复制的,他们顶多是超越自己,供其他人模仿。
你要知道,同一个故事换不同的导演,拍出来就是完全不同风格的电影,就像一千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
这个故事是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导演眼里看到的是什么,他想借着故事表达什么,你能不能喜欢上这个故事,就看你能不能从导演那里找到类似的情感共鸣。
艺术电影应该怎么拍?
这很难概括,但我们唯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像某些新人导演一样,把艺术片也当成了某种类型来拍,奉行欧洲三大电影节可能拿奖的信条,什么非职业演员、自然光和长镜头等的那类。
于是导演个人的美学风格就成了决定一部电影是什么样子的关键,而且好的导演可以打破一个固有类型的思维定式,然后去创作一个全新的世界。
《刺客聂隐娘》很像安德里亚·阿诺德导演改编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用非常现代的写实手法来拍古典文学名著,骨子里却非常忠实原著,将书中黑暗和野蛮的元素提炼出来。
那时候看了这部电影,我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在都想,陈忠实的《白鹿原》就该这么改编,在布景道具服装等方面尽可能的考究,在表现手法上尽可能的写实,尽可能的现代,这么说吧,你可以想象一下大量的手持摄影拍这种年代戏吗?
不过总归会比那个“田小娥传”有趣吧。
最后还是说点正事吧,那些说看不懂侯孝贤的人,你们是对的,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以后你们再看到这类片子就不会再这么少见多怪了,我觉得你应该再看看安德里亚·阿诺德导演的《呼啸山庄》,让三观彻底的碎成渣。
电影而已,懂不懂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看,而且习惯了就好,这些作者化的导演,一旦你习惯了,他们的作品就像老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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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刺客聂隐娘》,我的想法跟你不同。
你说窈七最终与新罗磨镜少年远走他乡,是因为情愫暗生,心伤得以疗治。
你说窈七终归如师父所言,看透自己“剑术已成,然人伦之情未断”,自己终归放不下。
你说这个故事在讲“一个人,没有同类”的孤独,你说窈七终归明白孤独是不可破,承认了宿命。
可我想到的,却全是关于“青鸾舞镜”。
“青鸾”的隐喻是什么?
“镜”又是什么?
镜中那让青鸾欣然赴死的影子又是什么呢?
我想到的答案,让我自己也有些惊诧。
这个答案建立在对一个没有直接言明的细节的思考之上,于是影片传达给我一个编码,我以自身体验为出发,破译出来。
这个细节我想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足见其重要性),因为导演用了一个很残忍的方法让我们不得不去注意到这一点。
这个办法就是缺省了一个重要的交代镜头——面具下的那张脸,到底是谁。
这一点,简直跟《盗梦空间》最后的旋转陀螺一样让人内心纠结,夜不能寐啊。
树林里的决战是克制美学的高度体现——高手对决不必太过繁复,有时只在一招。
然而,如何才能一招就决出了高下呢?
还是一位朋友的影评点醒了我。
他说聂隐娘将玉玦送还给田季安就已经算是任务失败了,因为她已经违背了“不暴露身份”的刺客信条。
所以,聂隐娘斩下对手面具这一招是非常狠。
这种狠倒不在于暗示“我可以一刀毙命却手下留情”,而在于她拆穿了对手的身份,将一个刺客应持有的尊严打翻在地。
于是,这场比武高下立见,二人没有一句对话,表面上也看起来毫发无伤,然而结果却昭然若揭——聂隐娘赢了。
而后,我们看到了一个美到让人动容的镜头,两位刺客少女背向而去,一个走向平面移动,一个纵深移动,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夹角构图——那感觉就如同镜像一般,相互呼应。
我的同伴告诉我,剧本里写着这个刺客的名字,唤做“精精儿”。
如果稍微留心一下,会看到影片最后的演员名单上,精精儿与田元氏均为周韵扮演。
所以,这个刺客的身份真实身份其实就是“主母”田元氏。
在唐代裴铏《聂隐娘》的小说原著里,精精儿也只是一个敌方杀手,与聂隐娘素不相识,一番打斗之后便“身首异处”。
而电影之中,却为精精儿安排了一个复杂的、不见光的身份(这种“不见光”在电影里极简处理到令人咋舌的地步,那个缺失的镜头该让多少观众迷惑不解),想来是别有用意的。
这次比武结束之后,磨镜少年为聂隐娘疗伤,在这个段落里舒淇念动了那句经典的台词“一个人,没有同类”,更向磨镜少年诉说了对嘉诚公主的追忆。
或许有朋友认为二人关系由此破冰,因为“疗伤”这个举动本身是带有隐喻的。
这个段落之后,整个故事进入了后半段,情势大为转变,聂隐娘从刺杀田季安转为暗中帮助,并且内心的状态也似乎从“委屈”、“阴郁”转为了“坦荡”、“通透”,那么这种转变到底是为什么呢?
解释不通的话,就只能归结在磨镜少年那里了。
不然,如何才能让一个怨气十足的姑娘突然变得尽释前嫌呢?
其实问题的关键还在“青鸾舞镜”这个隐喻之中。
这个反复出现的意象,往浅处理解,可以就按照它直观所示,讲得是不得同类的孤独。
而我却看着银幕上聂隐娘与精精儿一言不发渐行渐远的镜头,心中如一片玉匣打开,光照两面,我看到了互为表里的两个少女,心中豁然开朗。
这个故事很怪啊。
我当时就想,竟然两个刺客都是逝去的少女。
这奇怪的身份对应,让我觉得有趣。
再回想一下,似乎忽然就明白了。
我明白了聂隐娘听得嘉诚公主遗言说自己让窈七受屈时,为何蒙面恸哭。
那是一种委屈,这种委屈让这个银幕上的聂隐娘与我们心目中的“聂隐娘”符号相去甚远。
唐代小说中的侠客,按照唐代李德裕的散文界定,称之为“豪侠”。
这篇文写到,所谓“侠”者,乃“气盖当世,义动明主”。
所以,那时的豪侠,不仅要有好的武功,更重要的是要对明主尽“义”。
裴铏的《聂隐娘》小说里,也的确提到了聂隐娘对自己投奔的明主百死而不辞。
在这种为明主尽“义”,报知遇之恩的传统下,身为一个绝世高手,应该硬气洒脱,事实上小说塑造的正是一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刺客形象。
而电影里的这个聂隐娘显然不是这样。
她很不甘心,甚至对于嘉诚公主(自己的明主)心怀怨气,对嘉信公主(自己的师父)一样不能尽义。
这是一个十分个人化的刺客形象,无怪当时在影院听到有观众感慨,“这是中国版的杀手不太冷。
”但我觉得,这个“聂隐娘”最大的特点还不在于她有人伦之情(温情脉脉,妇人之仁),而在于她有一种“哀怨”之气,对于自己的命运觉得颇为不平,十分不痛快。
所以,周围的人,无不觉得愧对于她,但即便是都向她正面表白了这种歉意,可她内心的缺失却是无法弥补的。
片子里的聂隐娘阴郁而神秘,可唯独对一类人下不了手,就是“幼儿”。
第一次失败是因为这个原因,第二次解释不对田季安不下手,解释依然为孩子还幼小。
如果我们单从表面理解这是一个有着天生怜悯,有着自己原则(不对弱小下手)的刺客,当然也说得过去。
但我觉得,她之所以不能对那些幼小的孩子下手,倒不仅仅因为对方是弱势群体,而最主要的,是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这样的幼儿恰恰就是自己当年孤独无助被送往山里的心灵映射。
所以,在聂隐娘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幼儿,这个幼儿是她小心呵护不忍杀死的。
即便自己剑道已成(有了成人的技能),却轻易败给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儿(仍然不具备成年人的心智)。
正因为她内心深处住着这样一个不能成年的孩子,所以,她不能够摆脱对于家庭的向往(站在梁上遥望着别人家的天伦之乐)和对于幼儿的保护(那就像保护曾经无能为力保护的自己)。
事实上,内心住着一位儿童也是人之常情,谁不曾在心底埋藏一处柔软。
但可怕的是,如果这个“孩子”失去了控制,就会生出一种孩子气的怨毒之情。
“中二病”就是这种怨毒的一种体现——你们都对不起我,这世界对不起我。
这样的怨毒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与阴郁,像一道影子跟随着看似(或者说“本应该”)能力很强的成年人。
那么,能够让这样的一个戾气十足的孩子放下执念,则唯有打开她心里久久不去的心结。
这个心结的关键,影片中是有多次暗示的。
片中,无论父母、嘉诚公主还是田季安,几乎口径一致表达了对于窈七的愧疚——当年送窈七走。
其中最最关键的信息来自张震饰演的田季安一角的台词。
通过这段漫长的独白,我们了解到,田季安与窈七因嘉诚公主的期许,从小定有婚约。
而且这段青梅竹马的情感绝非仅止于政治利益交换,而是有着两小无猜的天然信任。
可以看出,田季安也好,窈七也罢,心里是有过对方的。
但这段美好的姻缘还来不及开始,就因为元氏的到来戛然而止。
如片中台词所示,出于政治的考虑,田季安受命迎娶了元氏。
影片惜字如金,不肯过多交代。
又或者是导演思虑再三,毅然剪掉了那场幼年的戏份。
但无论如何,一份美好初恋因为另外一个女孩的到来而终止,换了谁,会不嫉恨呢?
但我猜想,像窈七那样的姑娘,她起初对于这个中原来的少女,抱有的情感会很复杂。
一方面,这种来自中原的强势文明会让这个偏远藩镇的姑娘十分好奇、向往,另一方面,这种政治性的情感剥夺另她十分困惑、不解。
所以,片中台词说到,当初窈七擅长爬树,经常站在树上观望着元氏。
这一切引起了嘉诚公主的不安,担心窈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剧本中原本是有打马球击向对方一场戏),所以才决心将窈七送与嘉信公主,学习剑术。
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考虑,这样的推测倒也合情合理的心理。
可是,如果站在一个孩子的角度上来思考问题,或许窈七树上的观望就不仅仅只是一种嫉恨。
那种情绪很复杂,想来应该是对这个有着自己所没有的中原少女,感到非常困惑罢了。
她站在树上的观望,无过是想把这种强烈的失落搞清楚而已,可在那些成年人眼里却理解成了恶意。
而且,这种误解所带来的结果在窈七看来应该算是一种惩罚——从此过上了非人的生活,而这种生活显然非她所愿。
这种不被理解的情绪日积月累,就化为了怨恨,这种怨恨持续太久,会上升成为一种对于命运的不解——为何那个远方来的少女可以替代了我?
而又为何这样的命运需要我一个人来承担?
窈七像一只被命运捕获的青鸾,在日月更迭之间,忘记了歌舞、鸣叫,只记得满心的哀怨与愤恨。
所以,我觉得面具下的那张脸应该是全片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
恰恰是看到了这张脸,聂隐娘内心深处那个长久以来不能释怀的情结,一下子被动摇了。
长久以来,藏着聂隐娘心底的窈七一直在呼喊着,为什么是我被选为刺客,为什么我不能像普通姑娘那样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我想,如果有一瞬间影片中的角色真有此念,那她想到的那个“普通人”,那个她认为的参照物,一定会是取代她成为“主母”的田元氏吧。
可是面具被划开,精精儿站在那里,面具下露出了田元氏的脸。
我想,在那一瞬间,她们一定认出了彼此,那会是怎样一种震撼呢。
你以为取代了自己,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夫教子、鸾凤和鸣的幸福生活的“|普通女子”,终归也成了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刺客。
这简直是命运残酷的玩笑,一瞬间像看到了走上另外一条路却殊途同归的自己。
一个少女成为了刺客,另外一个同样也成为了刺客。
所以,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聂隐娘回到客栈,被磨镜少年疗伤,从此故事开始转入后半段。
因为得知了命运这个谜底(一如终于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聂隐娘心底的那份执念开始松动了。
她给磨镜少年讲了嘉诚公主的故事,最后得出嘉诚公主就是青鸾。
这个地方,也非常有意思。
嘉诚公主与嘉信公主就是镜里镜外的另外一对儿映照。
从台词所示嘉诚公主离京远嫁的种种细节可以看出,嘉诚公主并不想嫁进这样一个偏远的城池,但不得不为之。
可以说嘉诚非常不自由,为了政治利益牺牲了个人。
而与她相对的嘉信公主,可谓仙风道骨,来去自如,是常人想象中无所羁绊的仙侠代表。
可事实上,嘉信公主一生也是在为政局稳定而默默付出着。
她就嘉诚公主一样,是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自己的国家。
所以,无论是居庙堂之高或是处江湖之远,无论选择哪种命运(或者被哪种命运选择),其结果也不过是殊途同归。
所以,一个人,没有同类固然可悲,但最可悲的,是发现自己的同类,虽与自己境遇不同,却承受着相同的命运。
这也就是为什么,青鸾见镜中同类却悲鸣不已的原因吧。
以前看一本书,说中国古代的小说多半是在讲“造化弄人之事”,细思来非常有道理。
所谓造化,是在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它还不同于命运,而是一种高于个体经验的因果流转。
造化之所以会伤人,是因为人执着于是,而一朝放下了执着,也就跳出了命运的罗网。
我猜想,见到了精精儿真面目的聂隐娘,真正理解了自己爱戴又怨恨的嘉诚公主,也真正跳出了小我的痴缠,从而能够从更宏大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
所以,影片的最后,她告诉自己的师父,自己拒而不从的原因有两点。
一点一如从前,田季安之子尚幼,而另外一点,却不在是从前简简单单的“人伦”,她认识到杀了田季安这个国家会发生动乱,百姓会不得安宁。
这就跳出了她自己从前的心理关隘,这是一种成年人以大局为重的思维方式,而不仅仅是因为自我能与不能。
我想,这样的聂隐娘,是真正的成长了。
在《豪侠论》里,李德裕也提出了关于“道”的看法。
文中写道:“学道者,惟猛将可也。
身首分裂,无所顾惜。
"能够不吝惜身体牺牲,义事明主,应该是唐人观念里豪侠的风骨了。
其实影片里的聂隐娘的确也表现出了其“猛将”一面(堪称硬“汉”),但若考查对于明主的忠诚程度,影片里的聂隐娘是十分反叛的。
她不但没有效忠于任何一个君主,最后还叛出师门。
她最终明白,自己的命运不是任何人所造所为,自己向往的,自己想追求的,无需再与原生家庭清算,向前去追寻就好(与磨镜少年去新罗)。
这一点,说来是非常女性主义的。
这部影片好就好在没有简单把“聂隐娘”这样一个妇孺皆知的豪侠形象符号化,而是给了她作为人的一面,尤其是作为女性的一面。
她的怨、她的恨、她的怜悯与软弱、她最终的成长都如此真实,唤醒了我内心深处在青少年时代对于孤独和黑暗的漫长记忆。
所以,我能明白,面具下的那张脸,镜子里的另外一只青鸾,是命运无情的嘲弄也是最善意的宽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没有谁是被刻意挑选出来承受没有同类的孤独。
人,生而如此。
庾信有一首诗写镜,说“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
”我觉得这首诗用在此处很贴切,镜子两边,是聂隐娘与精精儿,是嘉诚公主与嘉信公主。
有趣的是,这首诗出现了“光”、“影”二字。
或许,电影本身就是那枚鸾镜,我们作为观众何其有幸,在他人的电影里窥见了自己的人生。
在黑暗里听到风声一波波从银幕里吹袭过来,镜头以4:3的画幅横向移动,左右往复各两组。
暴力骤然发生,又轻盈地结束。
就像那些风掠过树顶,带着力度与速度,却始终归于无形。
尔后,听到了巨大的蝉鸣。
看完电影,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出剧院,喧嚣的现代都市和电影里屏息静气的唐朝构成两个极端,有种时空踏错的感觉。
南半球正是冬天,阳光不见温度的撒下来,就像片中舒淇不带表情的注视。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这是脑子里最先想到的评价。
结尾聂隐娘护送老者和少年离开,人物在山峦田野中渐渐变成移动的蚂蚁,远眺有如沧海一粟——恰如一首以景结情、余音回响的唐诗。
《刺客聂隐娘》是侯孝贤七年磨一剑的武侠片,它将历史研作颜料,将唐人笔记裁为宣纸,用细腻的工笔和泼墨的写意同时作画,勾勒出了一个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并存的唐朝。
片中一帛一幔无不逼真考究,寒林飞鸟古意盎然。
像隐娘沐浴和胡姬旋舞,道具、场景、服饰、人物举止被还原得栩栩如生。
舒淇饰演的聂隐娘低眉敛目,无论杀意还是感情波动都丝丝封于体内,举手投足间尽显刺客精魂。
这样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如果背后的投资能再多一点,如果时间能再长一点,如果故事能再说透一点,都绝对将开启武侠片的新作者时代。
可惜,电影的叙事硬伤明显,譬如嫁入田家的嘉诚公主和化身道姑的嘉信公主之间的纠葛;田元氏和精精儿乃同一人的明暗身份;以及元、田、聂三家的权力纷争。
对这些复杂诡谲的幕后故事,导演采取的做法是:一概不解释!
——这就像一个已经非常深邃的房间,还要放上一道道屏风隔断,只会让景致变得愈加的幽暗。
说到底,《刺客聂隐娘》不是武侠片,而是侯孝贤,只是侯孝贤。
它是导演将自己标志性的长、空、远和固定镜头放到武侠类型片里的一次尝试。
它让武侠不再武侠,或者说让武侠成为了一件镂空雕花的器皿。
它有着诗化的镜头语言,但在叙事上却漫不经心;它明明可以打得飞天遁地、撒豆成兵,却选择出手乍分乍合,如点水蜻蜓。
它从头到脚都穿戴着导演的美学,呈现的是导演心中对那个朝代人、事、物的片片投影。
对《刺客聂隐娘》的观众来说,如果不能搭建合理预期,抱着看武侠娱乐片的心态走进电影院,那么多半只会扫兴而归。
事实上和我同场的外国观众几乎全看傻眼——这些人大多只知道《英雄》和《卧虎藏龙》,以为来看的也是同一类型。
坐在前排的金发小哥看完就跟旁边的男(性)友(人)说:“哇,我只听说这个导演很难懂,没想到这么难懂!
%^&$%*!...”不知道是否早有预感,侯孝贤在片中加入了一个“青鸾舞镜”的故事。
青鸾三年而不鸣,有人提议:“尝闻鸾见类则鸣,何不悬镜以照之”?
结果看见投影的青鸾奋而悲鸣,终宵舞镜而绝。
为找到自己的同类,哪怕跳到天地无棱也在所不惜,这或许就是所有孤独从事电影创作的导演的内心写照。
对侯孝贤来说,“懂”他的观众同样可遇而不可求;一旦求到,便可啼血。
电影外的青鸾是侯孝贤,电影内的青鸾是聂隐娘。
这位女刺客茕茕行走于世间,唯一的陪伴是一枚羊角匕首。
父母、师傅、指玦为婚的表哥,都被她拒之门外。
她的孤独甚至体现在招式上,致胜一招往往是干净利落的割喉,如青空一线。
有趣的是,最终被她认作“同类”的并不是与她同为女刺客的精精儿,而是一个质朴的异族磨镜少年。
少年以磨镜为生,她以少年为镜,照见的是杀与不杀间谨守内心道德的规尺,是无论沾染多少血腥也不曾失却的柔情。
当最后磨镜少年一路奔跑着跟村民说“我就知道她会回来”时,走在后面的聂隐娘露出了全片唯一的一次微笑。
此情可待不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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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10 侯孝贤的导演印记虽得到延续,但这种导演印记好似在武侠片中失效了,成为一种徒有其表的存在。慢节奏的情节展现,更注重情感的含蓄表达,更倾向于人物关系的描绘,强调武侠世界的人情冷暖。人物虽内心挣扎,但却拒绝让观众与之共情。环境镜头(杀死杀父弑兄的男人后、师父交代杀田季安后、都虞候和田都头出发前、聂隐娘解救都虞候和田都头后,以及之后在几人生活片段中穿插的、与蒙面女子在林中比武、与师傅在山中告别、结尾一行人消失在画面景深处)对诗歌“兴”的创作手法的追求,空镜头和长镜头对意境的酿造,并在文言文台词和民族化配乐采用上显示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执着,但这一切更使影片形式大于内容
啊,自从上次看教父之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在电影院心跳快得好像要掉出来。真的觉得很难过,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牢笼里,不仅是人伦更是被自己束缚,所以孤独才好像是无解的。就像这部电影本身。其实看完没有想像中那种顶礼膜拜的感觉,只是很难过,画面好像也变成情绪自身。
太他妈恶心了,没有这伙水军拉高评分,根本不会进去看,看了还浪费时间浪费金钱,为什么没有负分啊,十多年影院观赏历史第一次半场离场的历史就这样被打破了
吾等汝久矣。一横一竖皆具唐风古韵,一动一静旨意青鸾舞镜。以静写动留白画外,琴瑟难觅坚守净土。都是一种大音希声的美。观影过程就像在现代语文课堂欣赏了一首古诗,也是一种曲高和寡的美。
8.1/10 1.极简留白,如诗一般,内容不重要,只留意境。2.树林一场是全片比重最大的打斗,依然“写实”,却频频给我【侠女】竹林之战的观感。3.山顶,云雾,道姑,黑衣女子缓缓走来,对话,磕头。这段最美。
丧唐传奇之风,及格的风光片罢了。败笔有两处,一则没有精精儿和空空儿,丧唐传奇的魔幻;二则在聂隐娘身上凭空加上家国情怀,丧了唐剑侠故事中的遗世感。里面对田季安、元氏、田兴等历史人物的描绘真假倒是无关宏旨。对了,演员一口港台腔,一说话我就出戏。完全木有河朔的金戈铁马之感
有人爱CLUT,有人爱BLGT,有人爱爆米花,当然也有人会爱这种在我看来应该去参加摄影展的“录像式文艺片”。但是我是真的不爱!看了快2000部电影了,什么类型的都能多多少少接受一下,但是这种全片80%都是留白的电影真的一点儿也看不进去,既然这么喜欢远景和固定镜头,真的,侯导你还是转行参加摄影比赛吧。长时间的停顿并没有给观众展开任何关于人物的心理状态想像,有的只是给观众的一片迷茫。当然肯定有人会爱这种风格,我赞同一切审美,但是我反对装逼,我不信这么多4星5星的都是这种审美!
侯导这逼装得我给满分。要的就是这个死憋着不吭气,念两段经放个屁的自我陶醉感。摄影和配乐师傅也满分。但是一半演员字正腔圆,一半舌头都撸不直,大家一起讲半文白,吃不消。边上的法国佬表示没懂人物间啥关系。连我都琢磨了半天呢,你们这些姑父娘舅不分的就回去查资料吧。满座,中途两人离场。
环境、器物、声音乃至配角们的台词和神态都想展现唐朝日常生活的烟火气;而主角们的文言台词和面瘫表情却卯着劲儿装逼。所以这是闹哪样?
【2.5】成功绕过了原著精彩的各种脑洞部分,留下来代表导演个人色彩的留白。一帧接一帧的画面,有形无神。不是烂片,但衬不起巨匠之作。像是原著小说的一支饭制插曲,对,就是好多年前的网友剪辑同人视频。
或者影片表现了侯导认知中的唐代生活,而这种大量留白的表现又和艺术电影观众熟悉的节奏有参差感,在当代情感缺失的时代,将文本中并不突出的个人自由意识(刺客)与环境的矛盾(师承/家庭/爱)用晦涩的方式呈现,还是一种私电影而非诗电影。
摄影美术真是绝了,光影效果好到跪裂,但故事…我这样的俗人实在没能意会到其中的深意。
有些有意思的地方,但整体还是属于剧照电影,即使动起来也基本也就是从一页翻到下一页这样的……本身内容很单薄,但围绕着这部电影都出了几本书了!!!
二刷过后,观影过程中的感情体验真的难以言表。这是我看过最为圆熟凝练的侯孝贤,字字句句间皆是通达,但亦是我看过最为不圆熟不妥协甚至任性的侯孝贤,随着隐娘的沉默和银幕上风景变换雾起雾落,几乎可以想见侯导以何种决绝执拗之心在完成这部电影,这种认知让我在充满虫鸣风声的黑暗中几欲落泪。
我一直以为,电影就是讲故事,好电影讲故事跌宕起伏寓意深远,烂电影则味同嚼蜡,可惜,这个属于后者。剧本幼稚平淡,没什么情节。此外,大量的长时间静止镜头看的好尴尬。
沉寂无聊无趣 不知所云~画面好像几十年前的 有些表演也很像在唱戏 也许是看不懂高深的艺术品~能不能多讲几句话?能不能讲几句人话?十五分钟后就不想看了 一小时后开始玩手机 第一次提前离场 ~其实也不是烂 就是看不下去 也许是看不懂 hjj
为两句话落泪。“为窈七不平”,“瑚姬有身孕” 。悲情至极的爱情片,最后的刀下留人和隐退,是中式解脱。(没有像《卧虎藏龙》里的玉娇龙)但我感慨的是,可能往后很多年都未必能看到一部这样的电影,把唐诗的唐和诗,展现到极致。
很奇怪的观感 看了中段觉得被大量黑场和定卡弄得有些疲倦 可在最后又有种奇异的回味 大概也只有侯孝贤会这样拍武侠片了吧
【B】侯孝贤在影像上所能做的的留白的极致,几乎要剃去所有角色的戏剧性性交融,只保留其时代的意境。说实话,侯孝贤在电影上做的减法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以至于我要参考众多影评思索好久后才能明白这是一部以聂隐娘为主视角的“窥视”电影:大部分的镜头运镜之平缓,音效之细致都在暗示这点,只有某些时刻才会将视角从主观中抽离出来。帘幕在镜头中的运用简直妙绝,在朦胧度的变化中暗示窥视者与被窥视者双方的情绪共鸣,同时加深主观视角的印象。我以为片尾曲是唢呐,没想到竟然是塞内加尔鼓和苏格兰高地大风琴....
嘻嘻